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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家旧物：家具摆饰□周永珍/文我家原来住在倒座房时，因房间窄小且黑暗，奶奶住的卧室只在后山墙前有一个二连钱柜，柜前有一长条板凳，母亲的卧室只有靠山墙摆的一个松散的旧厨柜。冬天吃饭，在奶奶屋里的炕上放一张小饭桌，春夏秋都在堂屋的空地上用小饭桌，没有什么家具，更没有摆饰，三间屋子显得黑暗空旷破落。直到解放前夕翻盖了新房，才亮堂些。因为屋里空间大了一些，而且在土改后，有些原本较富裕讲究点的邻居，不堪贫困，看到我家生活还不错，就把家中的一些旧家具和摆饰卖给了我家，顿时我家也风光起来了。（1）桌椅：先是南头王俊家，因王家大户破落，王俊只分得三亩坟地，而且此人稍有私塾的基础而不长于劳作，一家三口坐吃山空，便把他家的脱了红漆的八仙桌和两把扶手椅子卖给了我家，放在了奶奶卧室的山墙前。后来又挪到堂屋后墙前，堂屋俨然成了客厅了。一直到父母亲进城时，才送给了邻居。（2）瓷器和貌镜：我家与村东坡胡同内的张文锡家有些交谊。那是我爷爷在念村塾时，与张文锡同学交好而拜了把兄弟，两家家境也都同属于中等水平，除了拜年的来往外，日常也显得亲近些。我随着爷爷的辈分，管张文锡叫张老爷。张老爷的第一位夫人留下一个儿子就去世了，张老爷对这个儿子格外照顾，我管他这个儿子叫张大伯。张大伯长大后，张老爷便托京城的亲戚在城里给儿子谋得一个差事而进京了。后来又经亲戚引荐，为儿子娶了一位富户之女，把新房安置在了东厢房。我童年时曾随张老爷续弦所生的幼女进过这位张大婶的新房，屋子大玻璃窗，照亮着屋里的家具和摆饰，使我顿开眼界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山墙前的红漆条案上摆着一堂红花绿叶的瓷器，案前的方桌上摆着一个硬木支架，上边有一个大果盘，盘里堆着彩色玻璃吹制的苹果、梨、葡萄等时鲜水果，很鲜艳诱人。方桌两侧各摆一把红漆扶手椅子。炕上摞着花被褥，张大婶也穿着光鲜引人注目。这一次逛新房的深刻印象，为后日我家的摆饰引了路。解放初期，张家日渐衰败，张大伯的工作大约也不见起色，张大婶就托人把她的一堂瓷器要卖给我家。但是我家房屋窄仄，摆不下全堂瓷器，于是母亲便从中挑选了一个掸瓶、两个尊、两个大罐共五件买了回家，其馀的两个帽筒、两个茶叶罐没有买，不知她怎么处理了。这五件大瓷器进了我家后，摆在了奶奶屋里的钱柜上，可是壮了门面。奶奶把鸡毛掸子插在了掸瓶中，每天早晨拿出来掸桌椅。两个尊里放进了我家保留的少量豆种，或父亲过年回家时买的茶叶高末。两个大罐就在年根时存放母亲炸的饹馇饸了。因为这瓷罐的口和盖接触地方是没有瓷釉的磨沙口，盖上盖子不透气，可使饹馇饸存放几个月也仍旧是脆的，因此受到我家的重用。年母亲进京时，我让她带着，虽不再存放饹馇饸了，但可以存点心，所以这两个瓷罐一直放在我家的存物架上。年我拆迁到通州新居时，大女儿嘱咐我带着这两个瓷罐。我觉得母亲不在了，瓷罐已没用了，而且据我鉴别，这瓷罐只是过去唐山烧制的灰瓷，也不值钱，没有收藏价值，搬家时还要特别保护，想不要了。女儿不愿意，她说将来她拿走。我只好把准备装书的大木箱用来装瓷罐，还把大女儿出生时她奶奶给做的小棉被的芯，挤在箱子里，免得搬动时碰撞坏了瓷罐，这样一路辗转搬到了运河湾新宅。因为无处摆放，搬来后也没拆箱，一直存放在储藏室的澡盆里了。我已年迈，无力再开箱折腾，只好等待女儿处理了。同瓷器一起购买的还有一个貌镜。这貌镜我原以为叫帽镜，可能是挂帽子的，后来才知是整理容貌的，所以应该称之为貌镜。这貌镜分两部分：硬木底座呈凹字型，两侧外边是镶着四片半个葫芦形的装饰板，下边有横梁连接两侧的底座，在凹字的中间的左右及下边有凹槽，可插进上方的一尺多宽、二尺多长的镜子，用以正容貌。这个貌镜买过来时，镜框四周已多处脱水银而显破旧了。但因为我家还没有过这样的照容貌的大镜子，所以摆在奶奶卧室的山墙正中也很显气派。这个貌镜在母亲进城时，随着馀下的瓷器，送给了我的哪位堂嫂了。（3）镜支：这是一个化妆用的小箱子。箱子的主体为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箱子，正面开口，插进宽窄不同的几个小抽屉，抽屉的面板上各有一个折叠的小铜拉手，抽屉里可放化妆用品，通体油了黑漆。小箱子的上盖陷进四框成一个凹槽，里边放一块背后带支架的长方镜子，梳妆时把镜子支起来，人面对着镜子可涂脂抹粉。不化妆时可把镜背的支架贴着镜背，把镜子放倒在凹槽里。因为镜子可支起使用，人们便称为镜支了。这个镜支在我幼年时，是我家的唯一摆饰，不知是谁的嫁妆？后来因我离家外出上学，便不知其下落了。我母亲进城时处理家务，也没见到，这个镜支做工精致，毁了就可惜了。（4）单铃马蹄表：这个马蹄表也叫小闹钟，是铝质外壳，像个倒卧的圆柱形，圆柱表面有玻璃蒙子，蒙子里的内壳上贴着印着1-12数字的表盘，中间有一个金属轴，轴上有长、短两个表针，可用手拨动，平时用表芯里机械的弦带动转动以显示时间。表盘的上部也印一个有数字的小圆盘，中间的轴上有一个小指针，这是闹钟盘，指针定在哪个数字上，上了闹钟弦后，到了这个钟点，闹铃就会响。表盘的背面有几个孔，上面安置着纽，可控制小钟的三个指针。在表的外壳下部有两个铜质的螺钉，可使小闹钟立起来。外壳顶部有一孔，拧着一个小碗状倒扣的金属铃，铃旁安装一个金属小锤，在闹钟到点时，表芯里的机械就控制小锤连续敲打小铃。因为外壳像一只马的蹄子，所以叫马蹄表，顶端只安装了一只小铃，便名为单铃，也有顶上安装两只闹铃的，就名为双铃马蹄表了。奶奶告诉我，这只马蹄表是爷爷在天津工作时买的，所以我在幼年时便学会了看这个表的时间。我读小学时，学校上课早，早晨就是这个小闹钟叫起，所以我从不迟到。这个表使用年头长了，表芯里的弦偶尔断了，在张家湾和通州的钟表店都不能换新的，父亲就托人带到京城的表店给换了新弦，才一直使用下来。后来，我为父母亲又买了一个新的闹钟，这只马蹄表才退休了。因为它曾叫我早起上学，我对它很有感情，一直收藏至今。（5）珐琅小礼品：
我母亲有两个哥哥两个弟弟。姥姥家地少家贫。姥姥的兄弟在京城珐琅作坊耍手艺，他看到姥姥和姥爷二人要养活五个孩子实在困难，就给我大舅和二舅在同事处找了学手艺的作坊，两位舅舅学有所成，他们便在京城租房为工艺品店铺制作珐琅工艺品以维持生活。舅舅们对我母亲很亲爱，在应工之闲，便制作一些珐琅小品赠我母亲，后来还赠我，我家便在貌镜前摆了几件珐琅工艺品为小摆饰。粉盒：这是我幼年时在我母亲卧室的小窗台上就见过的，后来买了貌镜才摆在奶奶屋里的貌镜前当摆饰了。这粉盒是两只一对儿，外面是黑釉底掐金丝缠技彩色花纹，天蓝色釉里，直径约二寸，扣上盖高的一寸五。名为粉盒，可是我家没有好打扮的年轻妇女，所以从未装过脂粉，平常仅放几件小首饰如戒指、耳环之类。几次搬家，因为是舅舅赠母亲的礼品，而且这在市场上是少见的工艺品，我便一直带在身边保存着。插瓶：这个小插瓶外形用行话叫美人耸肩瓶。外面的是紫红色珐琅釉掐金丝的缠枝彩色花纹，因为是舅舅的实验品而没有挂里釉。原本是大舅给我当玩具的，后来也摆在粉盒旁边，插耳挖勺和奶奶的头簪用了。这是大舅赠我的玩具，我便一直带在身边作念想了。水盂：这也是一个珐琅工艺品。是一个二寸多直径一寸高的收口似小盘子的装水容器，外面也是紫红色珐琅釉，有掐丝彩色缠枝花纹，里面有天蓝色釉。舅舅赠给我是让我练毛笔字时装水涮笔用的文具，只可惜，我从未在家练过毛笔字，也就用不着涮笔了，所以也是一直当摆饰摆在貌镜前，放点小玩具而已。这些珐琅工艺品在农村因罕见而受到我家的重视，也是我对舅舅的念想。本文节选自周永珍老师回忆录《惊回首》文稿第一章“流逝的岁月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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